三春暉‧寸草心

–慈若–

總以為來日方長,總以為機會常有,心中總覺得母親應該恆常如斯。直到有天發現,永遠潔淨光亮的廚房、一塵不染的地板,似乎不再如過去那般一絲不苟。母親的腳步慢了,反應鈍了,力氣減了,甚至身體病了,而我的意識幾乎還停留在過去,從未正視時間的無情。

不想人生如白駒過隙,稍縱即逝。拉開如電影膠捲般一幕幕的時間長片,母親辛苦懷胎到分娩劇痛,從我們呱呱墜地,開始一連串的忙碌:餵奶、換尿布,生病時不眠不休照料;教導我們種種生活的基本能力;供給上學、打點食衣住行等等,母親的關懷與付出永無止境…「歲月」這無情的劊子手善巧隱匿,直到有一天,我才驚覺這一切歷歷在目,猶如昨日,而母親卻似乎在一日之中老去。為人子女的我們長大了,此時角色也該互換了。

「和顏悅色,最難」
曾在捷運上瞥見一對母子,已近耳順的男子推著輪椅進來,座上白髮蒼蒼的老嫗年逾八旬,風燭殘年。他們的裝束破舊,嘎嘎聲響的輪椅引起乘客的短暫注意,但讓我目不轉睛的是他們的互動:老嫗亂發脾氣、無理取鬧,男子臉上沒有一絲不耐與慍色,反而一臉恭敬地回應她的需求,不時噓寒問暖。

子夏請教孔子如何盡孝?「色難!」一語道破孝順至難之處。侍奉父母而能隨時保持和顏悅色。或許是父親早逝的緣故,在母親眼中再沒有比健康更重要的。回憶求學階段,考試前夕不免格外用功,有時把鬧鐘設定在半夜3點,準備早起做最後衝刺,之後卻見天色大白而驚醒;起初以為是自己睡夢中胡亂關掉設定,直到後來才發現,是母親偷偷更改了鬧鈴的時間。這種情節時常上演,每每讓我氣急敗壞,向母親表達強烈抗議,但總是換來她淡淡的一句:「身體比較重要…」。

在與母親溝通互動中,難免意見相左,有時堅持己見的我不禁提高音量、面紅耳赤,爭執中偶爾會閃過捷運裡那對母子互動的一幕,那畫面令人動容,也令我警覺,如果不能在有限的時間、珍貴的日子裡與母親好好相處,人生定然徒留遺憾與悔恨。

「及時行孝,莫遲」
及時行孝,就是把握相處的每一刻-孝順,談不上轟轟烈烈,只是日常點點滴滴,或許看似無關緊要的付出,在父母心底卻能產生一圈圈幸福的漣漪,久久不散。順手洗個碗,拖個地,或是捶個背,都能給予老人家心裡極大的滿足感。一聲問候,一回閒聊,一頓晚餐,一趟跑腿,一次出遊,或是靜靜聆聽長輩發發牢騷,同理並諒解負面情緒。只要有心,和父母在一起的片刻都是傳達真情與付出關懷的機會。

感恩是一種溫暖的情感,如一條緩緩流淌的小溪,輕輕吟誦着,在心與心之間傳遞著人世間最純最美的訊息。「父親節」、「母親節」,皆是提醒大家感恩的日子,是父母將我們帶來世上,然後一步一步帶領著我們走入這個世界。

慈母手中線,遊子身上衣。
臨行密密縫,意恐遲遲歸。
誰言寸草心,報得三春暉。
這是孟郊刻畫的慈母意象,把母愛與期盼融入一針一線的耐心與細心裡,毫無保留、無怨無悔,只為了把遊子的衣衫縫製得更爲結實、更加耐穿。父母的愛日復一日、年復一年堆疊、厚積…為人子女行孝報恩的腳步呢?「欲報之德,昊天罔極」,沐浴在深重恩情的子女們,是否能不忘春日暖陽般厚博的父愛與母愛,時刻思量與感恩呢?雖說寸草之心難報三春之暉,感恩與付出,讓我們立即將愛化為行動。

每年五月及八月,我們以各種形式的活動來慶祝「父親節」和「母親節」,在這兩個特別的日子裡,的確會激起更多的感恩之情;希望隨著年歲的增長,我能夠將這份心境深植心底,化為綿長的耐心陪伴,與我的母親一同走過天天父親節、日日母親節。